鹿与棠暖

【少爷和小姐】无尽列车02

(6)

  “傲天，倒点茶水儿。”刘波说道。

 

  “霜儿，拿点瓜子儿。”小姐吩咐我。

  龙傲天应下了，我也应下了，然后我心情复杂地看着他，他也面无表情地看着我。

  如果那句话真的是他说出口的而非幻听，那就可以断定他也经历过这番重生体验，或者说，他可能已经经历了不止一遍。

   敌不动我不动，我们重复着拿行李箱、撞在一起，互相拌嘴，直到——

  “对不起少爷，是在下僭越了，傲天先去为二位备茶。” 我一直紧紧盯着他的每一步行动，可好像都和上一次没什么不同。

  我终于忍无可忍了，借着小姐只喝霜儿沏的茶的名头也走到了柜台旁。

  “你这丫头好生刁蛮，都说了在下备茶，不要站在这里乱添麻烦。”

  俗话说得好，同类人最懂怎么制服同类人。

  呵，这是冰雪聪明的我随口胡诌的。

  没有这句俗话。

  总之，对付这种不听人话的人，就不要试图跟他讲道理了，单刀直入直击重点就是了——“龙傲天，外面下雨了，你看，多美啊。”

   “是啊。”他抬头望了一眼窗，“我似乎……好久没遇见像你这样懂我的人了。”

   “外面下雨了，少——爷——”

  对话又被打断的刘波狠狠锤了一下桌子，长叹着气抬头望着车厢顶。

  不对，这不是重点。

  我摇摇头，把无关的杂念都从脑子里赶出去。“再过一个半时辰，这辆车就会经过山海关，之后进入山中隧道，然后脱轨、爆炸，我就再也见不到小姐了，对吧?”

(7)

  “你是怎么知道的，难道你也和我一样，陷入了时间循环吗?”他金丝边镜框下的眼睛瞪圆了，我的眉头也皱起来了，我觉得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和平时的小姐很像。

  “我方才对小姐说她还活着太好了，你没看出任何端倪吗?！”

  “你这丫头在胡言乱语些什么，我怎么听不懂。你也陷入了循环，我知道了，你莫要再手舞足蹈了……”龙傲天倒完了茶，将其中一杯拿在手里把玩，好不优雅。“这样子好似……先天有些许不足。”

  ……怎么还拐弯骂人呢。

  “第一，你才先天不足。”我抱臂站在他面前直视他的眼睛，身高不够，踮起脚抬起头来盯。

  “第二，我不叫丫头，我有名字，我叫冷冰凝爱语梦翠霜。”

   “冷……冷……”这次轮到他眉头紧锁了。

  “冷冰凝爱语梦翠霜。”

   “……冷冰凝若雨若风霜?” 这人怎么和他少爷一模一样，果然主仆都一个德行。

  “冷冰凝爱语梦翠霜！”

  “……冷酸柠智取王世昌。”

  唉，我长长出了一口气，这车厢的天花板……装修的真好。“……冷冰凝爱语梦翠霜。”声音明显有气无力了起来。

  “……”他顿了一下，然后自信地点了下头，好像是记住了。

 “冷柠檬冰镇酸菜肠！”

 

  ……

  

  神经病。

(8)

 “到底为什么列车会脱轨啊，来之前我特意咨询过了，这条线路自修建以来从未出现过事故，究竟为什么才会变成这样！”

  虽说正坐在少爷和小姐一旁的位置上，我却越说越激动，险些放开了声音。龙傲天竖起食指闭眼示意我小点声，该死，这男的睫毛好长，有点羡慕。

  “据我判断，这趟列车会脱轨失控最大的原因是因为——少爷同你家小姐告了白。”

  ……

 

  “……你们看不上我们小姐就直说，我还看不上刘ber呢，我们赵家世代名门，可与你们姓刘的这土大款暴发户大有不同。”

  “丫头，你莫要急躁，我有证据。”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块手绢，抿着唇将我对面的座椅和一小块桌面都擦干净，这才坐下来继续说道“今日是仲冬廿五，如今是八时一刻。”

  “嗯，你说的对。然后呢?”我抱臂看着他。

  “每次循环，随着在下行为的变化，少爷和赵小姐的交谈内容会有所变化，你这丫头的行动轨迹会有所变化。”他伸手一甩，折扇唰一声展开，素白扇面在空影间摇跃。

    ……从哪儿掏出来的扇子。

  他还在继续说:“但从少爷向赵小姐说出那句我心悦你之后，在下便无法再干预之后发生的事情了，无论是你这丫头突然昏倒，或是餐车撞到少爷，还是列车脱轨，万劫不复。”

  “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?”我狐疑地盯着他，企图从他脸上找寻蛛丝马迹，可遗憾的是，这脸跟雕刻木像一般，表情没有哪怕百分之一点的变动。“这太荒谬了，我不确定要不要相信你……”

  刘波少爷又说到了最关键的地方，他说“娟儿，其实这次我就是想说……”

  龙傲天猛地站起身来，  “霜儿！你一定要相信我，我龙傲天用人格向你担保，不会对你说半句虚言——”

  ……声音震天响，耳朵疼。

  “这又是怎么了！暗许终身了?！”刘波生无可恋地摆弄着果盘里的橘子。“……可以大方谈！”

  ……

  这少爷思维也是有够跳跃的。

  尽管他的推理听起来没有一点根据，但是眼下好像只有这一个解释，不管怎么样，先阻止他们两个互通心意试试看吧，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。

  这么想着，我也猛地站起身来。小姐和刘少爷的目光都聚在我身上，不用看也知道，小姐的眉头一定皱得能挂把锁了，皱眉的小姐也还是那么漂亮可爱。

  “好，霜儿相信你，不论傲天说什么，霜儿都相信你~”

  

  ……我有点受不了我自己。

  但是没关系，小姐,没关系。

  为了你以后也能像现在一样，眨着蓄满星星的眼睛期待着刘家少爷的下一句话，不论让霜儿做什么，霜儿都愿去试一试。

  就算是赴汤蹈火去阎罗王殿里坐一坐，也不过是把这吊着一口气儿的半条命还给小姐。

  我是又流泪了吗，眼前一片模糊，被珠光色遮挡着视线，珠光之外，仿佛看到了还是个团子的小姐蹲下身来，朝我伸手道:“怎么没人陪你玩儿啊，要不你来做我的贴身丫鬟吧，以后我陪你玩儿。”

  “哎呀妈呀，这怎么又掉珍珠了！别老哭啊。”是小姐一面拉着我的手，一面伸手拭去我眼角闪着珠光的泪滴。

  “傲天，是不是你把人家小姑娘欺负哭了?”刘波也站起身来，扯着龙傲天的袖口让他朝我这边看。“快给人家小姐儿道歉。”

  “哼。”龙傲天轻哼一声，语气冷漠地开了口，看着我的眼神却意外地柔和下来了。他说:“那是她自我感动罢了，与我又有何干系。”

(9)

  两位主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，我却知道他在说什么。

  不过是我的这点小心思透过掉了满地滚来滚去的人鱼珠教他看了去。

  不过是，他又透过我，看到了自己。

  他正插着兜靠在车窗旁，视线落在自家少爷身上，那样的柔软和温存蓄在那双眼睛里，有些奇怪，却又万般契合。

 还有一句俗话说的是，同类总是更能理解同类。

  当然，这也是我信口胡诌的。

  你又是洄游在哪片虚无海底的灵魂，

  直等到有人将那暗夜搅散撕碎，

  带着满身月光来。